——奥地利音乐家莫扎特的最后时刻

    呼啸凄厉的北风在窗外盘旋，屋子里一只孤独的钟在摆动，仿佛一颗微弱的心发出呻吟，莫扎特在床上喘息着。夫人康斯坦采抚摸着丈夫的胸口，“你这样已十几天了，我的心难受，快要碎了！”

    莫扎特微弱地发出声音：“别、别难过，冬天会过去的......等到春天吧！我会健康地站起来，还要写歌剧、交响乐......公众需要我。”他勉强地笑，发出喘息声。夫人突然一阵咳，“康斯坦采，你太累了！我给你带来贫困，对不起你！”“不！莫扎特，亲爱的，我们虽然贫困，但却是幸福、自由的......”

    莫扎特安定下来：“你说得对，我们拥有的财富在头脑里，没有人能够夺走！”夫人坚定地说：“除非砍下我们的头！”莫扎特忽然抓住康斯坦采的手：“快扶我起来，我要作曲。”“这怎么行？我们连一根取暖的木柴都没有，你会冻坏的。”莫扎特连连说：“不会的，不会的，亲爱的，还记得有一年，啊，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寒冷像毒蛇一样缠着我们，家里也是没有一根取暖的木柴......”康斯坦采随之回忆起来：“记得，记得，那天晚上，你伏在桌上写曲子，指头都冻僵了，我抱住你的一双手，”哭着说：“莫扎特，我的宝贝，让我给你温暖。”莫扎特记得：“你抱着我的一双手，我们跳舞......那样的日子，你害怕吗？”康斯坦采愧疚地笑了：“不！不！是我无能哇，不能让你有个温暖的家。我也不是你所理想的女人，能够为你音乐的世界增添春的旋律。”丈夫却哼起一支轻松愉快的舞曲，说：“不不，我是快乐的，因为有了你，来，还像过去那样跳舞，这就是光，这就是热!”康斯坦采破涕为笑：“这就是我们取暖的劈材吧！”她转而带着哭音：“可是，你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两人苦中取乐，都笑起来。

    这时突然有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康斯坦采问：“谁呀？”

    萨利耶利：“是我，萨利耶利！”

    莫扎特快乐地说：“啊，我的朋友来了，快，快开门！”

    萨利耶利进门就喊：“啊，你们房子太冷哪！我早有预料，所以，特意送来一担柴。”叫仆人把劈材码到过道上。又急忙说：“康斯坦采，快，把火升起来吧。”莫扎特感激地：“你都是宫廷乐师啦，还来这寒舍。”萨利耶利连忙说：“我担任宫廷乐师出于无奈，别提了。今天，特意来看你们，莫扎特，你最理解我。”

    这时外面传来一片嘈杂声，似乎是在追赶什么人。屋里人都奇怪，这么晚，有什么事呢？！就在这时，门被闯开了，只见一个女人跑进来，大家吃惊地叫：“玛格达莉？！”康斯坦采扑上去抱住她：“姐姐，你——”两人紧紧拥抱，姐姐痛楚地抚摸妹妹。这时，站在一旁的萨利耶利带有严厉的口吻喊：“玛格达莉！是你！”玛格达莉感到意外，倒吸一口气：“你——”咬牙切齿地吼：“萨利耶利——”萨利耶利不容她说话：“哼！你这时来干什么？！就是你，三年前突然中断对莫扎特的爱情，让天才的莫扎特受到痛苦和折磨。今天，莫扎特陷入病痛，你闖进来，是送葬吗？！”莫扎特对萨利耶利的态度虽然不满，但压抑着叫康斯坦采快给姐姐倒杯热水，并安慰：“玛格达莉，你好像发生了什么事？”玛格达莉急忙说：“莫扎特，教堂的人到处抓我，可能要被送到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临走，我来看看你和妹妹。莫扎特，我的妹妹心地善良，能够得到你的爱，我很宽慰，此生难忘。我今晚来，不想求得你们的宽恕，苦果是我自己种下的，但不管走到哪里，莫扎特，我耳边永远听得到你的乐曲，我的心属于你的音乐，莫扎特，过去美好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怪我那无法克服的虚荣心......”

    莫扎特大度地：“不能全怪你，你父亲、还有那么多人反对我们相爱......”“不！莫扎特，你永远都不要饶恕我！”玛格达莉哭着说：“不要饶恕我！”这时又听到激烈的敲门声，开门后，竟然是阿瑞伯爵，莫扎特奇怪：“你不在教堂，这么晚到我这里干什么？！”阿瑞伯爵一声冷笑：“干什么？我就知道玛格达莉一定会跑到你家，跟我走吧！”莫扎特不由自己地喊：“为什么？为什么抓她！” 阿瑞伯爵发出怪笑：“她？亵渎了教规，大主教要惩罚她，送到远方去赎罪！”

    莫扎特愤怒地说：“教规？！你们把自由糟蹋得不成样子，是你们亵渎了人的天性！”阿瑞凶狠地吼：“哼，自由！告诉你，莫扎特，大主教命令你回到教堂乐队去，那是你唯一吃饭的地方！”莫扎特坚决地：“办不到！我是独立意志的人，不是谁的奴隶！”阿瑞哈哈大笑：“那你就在贫困中等死吧！”莫扎特也大笑：“我宁可贫窮，也绝不丢掉自由！”阿瑞嫉妒地冲着莫扎特：“六岁的神童，震动了欧洲，你出尽了风头......”莫扎特：“我的音乐给人们快乐，我感到满足，感到无尚光荣。你说什么出风头，那不过是对我的侮辱。在我为人民创作音乐的时候，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主教，那些吸食鲜血的皇帝、皇后曾表示对我的好感；然而他们不过是把我当着宠物和玩具，正是他们骂我败坏宫廷风气。你们把音乐看作自己的享受品，把音乐家当作奴仆，谁不愿意为宫廷和教堂卖命，谁就休想得到自由，谁就得挨饿受冻！但我不怕贫穷，我要自由！”

    阿瑞冷笑：“好啊，我等着给你送葬！”他的话连萨利耶利都听不下去了，看着伯爵摇头：“你，太过分了！”伯爵冷笑：“呵，萨利耶利！这话好像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别忘了，你现在也是上等人！好了，再见，先生们，玛格达莉跟我们走!”玛格达莉悲愤地喊：“莫扎特、康斯坦采妹妹，再见了。但我要告诉你们，大主教、还有萨利耶利，他们串通一气，要谋害你们——”萨利耶利大喊：“你血口喷人！”玛格达莉激愤地：“血口喷人？！你是莫扎特的朋友，当莫扎特完成歌剧《费加罗的婚礼》后，你当着莫扎特夸赞不已，说这部歌剧将震动维也纳；可你在背后到处攻击这部歌剧有伤风化，必须禁演。由于你暗中破坏，《费加罗的婚礼》长时间遭到刁难和冷遇。莫扎特——当初也是他破坏了我们的婚事！我恨他，也更恨我自己！”扭头对阿瑞伯爵喊：“走、走——”说着冲出门。回头对莫扎特说：“你永远都不要饶恕我！”萨利耶利和阿瑞两人随之而出。

    莫扎特感到胸闷气喘，声音微弱地：“玛格达莉、玛格达莉......”康斯坦采慌忙地：“莫扎特、莫扎特，快躺下，我去请医生。”莫扎特摆手：“不要，两手空空请不来的。”莫扎特突然发现：“你、你的戒指？唯一的戒指，为了我，你......”康斯坦采安慰着：“要戒指有什么用？我要你的健康！莫扎特，你安心休息，我去请医生。”一边说一边出门。屋外刮起大风，室内唯有钟摆声。长时间的静寂，莫扎特内心不安：“这是一个布满荆棘的世界......康斯坦采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迷路了，还是魔鬼在纠缠你。别害怕，我们不能屈服......”

    这时门开了，传进脚步声。莫扎特惊讶地问：“谁？你是谁？！啊，一个可怕的黑衣人！你——”黑衣人发出让人惶惑的明显变了的腔调：“莫扎特！世间没有公道，上帝也从来不讲公道，我蒙上全身黑衣，就因为世间没有公道，不然，为什么会有你莫扎特！你好哇！”莫扎特震惊：“你,你是谁？！”黑衣人怪腔怪调地：“我吗？我是一个从闪着绿光的世界派出的黑衣使者，奉命请求你——伟大的天才，《费加罗的婚礼》的永恒的作曲家，在病幻中创造一个音乐史的奇迹。”莫扎特颤动地：“你，你吩咐。”黑衣人：“我要订购一首乐曲。”“什么乐曲？”莫扎特缓和地吐了一口气。

    “安魂曲！”“安魂曲？”莫扎特激动起来，“好，我写，我正需要写一部安魂曲，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黑衣人：“说定了，越快越好，而且有丰厚的报酬！”莫扎特有点迟疑：“可是，你是谁？住在哪里？”黑衣人呵呵一笑“即使是死神也不愿意打听我是谁、在哪里！祝你成功！”说完转身出了门。

    莫扎特激动不安：“难道他就是死神？！他要一部为世俗服务的安魂曲，一部让人死后平静的安魂曲？！”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要写，这就是我的安魂曲。”这时他心中似乎有隐隐约约的旋律。这时，门又开了，他听到脚步声。原来又是萨利耶利，“是我，萨利耶利。莫扎特，听说你病得很厉害，不放心，又回来看你。”莫扎特高兴地：“谢谢你，我的朋友。”萨利耶利：“我祝愿你，写出更加辉煌的作品，我知道自己是个平庸的宫廷作曲家，即使全身变成音符也写不出像样的玩意。莫扎特，你现在想完成什么作品，需要乐谱纸，我已给你带来。”莫扎特：“谢谢你！我受到一个闪着绿光的世界的使者之命，要写一部安魂曲。”萨利耶利“啊，多有诗意的名字，那是一位什么样的使者？”莫扎特：“从头到脚蒙着黑布，是个可怕的然而极有感情的黑衣人。我真快乐，安魂曲，”莫扎特哼出构想中的旋律，“萨利耶利，我多么需要安魂啊！”萨利耶利高兴地：“祝你成功！再见，莫扎特——”走出门。

    莫扎特：“你别走，我的朋友，我并不惧怕黑衣人，甚至被他迷住了。”莫扎特有点语无伦次：“那多么冰冷的手哇，啊，他靠近我，他问我，莫扎特你敢抗拒死神的命令吗？啊哈，我没有了四肢，没有了呼吸，我只有安魂曲。”这时妻子康斯坦采同医生一起进来，正听到莫扎特说胡话。康斯坦采伤心地：“我的天，他又在高烧说胡话，医生快快看看莫扎特吧！”“啊，他就是莫扎特？！”医生惊讶地：“这么消瘦、脆弱，完全病如膏肓了。难道，他就是风靡欧洲、让千万人倾倒的神童，就是才华横溢的作曲家?！”康斯坦采轻轻地：“怎么样了？”医生自言自语：“正像一首奏完的乐曲，一切美好的旋律已经变成回忆，唉，你们家多冷哇！”而这时的莫扎特却热烈地喊着：“死神，喔，原来你有一张温柔的脸，我的朋友。”康斯坦采震惊地对大夫说：“他，他完全在昏迷中，竟然同死神交朋友了！我的莫扎特呀！”说着哭起来。医生说：“一切都迟了，唉，我的心在发抖，眼看一颗闪亮的星星要陨落下去，夫人，我救不了他。”说完出了门。康斯坦采追着出去说：“谢谢你，大夫。”

    莫扎特依然哼着“安魂曲”......仿佛这曲子与风声混合在一起轰鸣。

    黑衣人又出现了，在幻化中用他特有的腔调：“生命有什么用处？只有不朽的安魂曲才能慰籍上帝召唤的人！莫扎特！我又来了！”莫扎特：“黑衣人！你从闪着绿光的世界来。”黑衣人：“是啊，祝贺你，你的安魂曲正在装上翅膀，这是预先给你的报酬，明天我就来取，祝你成功！”边出门边喊：“再见！”

   莫扎特愤怒地喊：“拿走你的钱，死神难道也可以用钱贿赂有生命的人吗?这是何等的残酷、虚伪呀！”康斯坦采回来，连忙说：“莫扎特，你要安静，不能激动，快喝点热茶......”她去倒水，莫扎特叫喊：“关门！挡住黑衣人！叫他把这贿赂拿走！安魂曲不是拿钱可以买走的，安魂曲在我的心底，除非挖掉我的灵魂！”康斯坦采端着热茶走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黑衣人是谁？”莫扎特躺在床上说：“他是陪伴我的一个影子，不可捉摸，啊，他正在用铁一般的手摸我的心。我唱，我给你唱！康斯坦采你扶我去钢琴。”莫扎特挣扎着起来：“瞧，我能够走！”刚刚站起来的莫扎特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康斯坦采急忙扶他起来：“莫扎特，你得躺下，刚才萨利耶利来看你。”莫扎特高兴地：“是吗，他是我的好朋友，送来了温暖；黑衣人送来的是严寒！”康斯坦采不解：“可他过去对你——”莫扎特阻止：“不，不要提过去，那些不和谐音已经消失了。人类需要和谐、友谊、需要音乐。啊，好冷呀！”康斯坦采：“我去把壁炉加热。”

    莫扎特兴奋地：“我现在就写安魂曲。明天，黑衣人就要，死神要来临了。”康斯坦采咳声不已；“莫扎特，我们一起驱赶死神——安魂曲，你不能写这样的东西，多么可怕的名字！”莫扎特：“不不不，我情愿。安魂曲，这名字让我听到召唤，贫困挡不住我汹涌的乐思，我想到了安慰不平静的灵魂。我多么疲惫啊！”康斯坦采心痛地：“你睡一会吧，你太累了，你给世界留下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莫扎特气喘吁吁地：“让我最后完成《安魂曲》！死神哇，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莫扎特露出恐惧的神色。妻子慌张地：“莫扎特——我得去找更好的医生！”莫扎特：“你，你不要走！”康斯坦采已经跑出了门。莫扎特：“啊，康斯坦采，多么寂静，我似乎听到了地狱的召唤。”

     过了好一阵，门又被推开了，黑衣人进来：“莫扎特，趁着黎明即将到来，我来取《安魂曲》。”莫扎特：“你真是时间的朋友，无时不在，你具有不可思议的威力，我为你，也为自己谱写《安魂曲》最后的音符。”黑衣人威严地：“拿来吧！”莫扎特：“不，我还没有完成，这是我一生第一次没有完成的乐曲。”黑衣人令人恐怖地大笑：“哈哈哈哈，你恐怕完不成了！”莫扎特喊：“为什么？！我的心正在跳动最后的音符。”黑衣人嘲笑地：“你能取出你那颗心吗？哈哈哈哈，那的确是最后的音符！”莫扎特：“我——我能。”“得了吧，那最后的音符在我的手上捏着！”黑衣人突然变腔：“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莫扎特听出是谁：“你，你难道是萨里耶利？！”

    萨里耶利脱掉黑色的伪装；“不错，是我！”莫扎特困惑极了：“你，你为什么这样？！”萨里耶利毫不掩饰地：“当我生在这个冷酷的人世，就认为自己带着天才的旋律，应该是音乐的皇帝，为了音乐我才充盈着快乐的泪水，正当我获得约瑟夫皇上的宠幸，成为宫廷的骄子，是你——莫扎特，闯进维也纳，像一颗明亮的星吸引了所有人，人们公然说我同你相比，如同一个侏儒和巨人！”莫扎特委屈地：“可我并没有侵犯你、损害你；相反，一直尊敬你，拿你当朋友。”萨里耶利似乎更加气愤：“朋友？！哼哼，这比敌人拿着鞭子抽我还难受，处处听到对我的讥讽、冷漠，我的音乐会曾经的掌声哪里去了？！我爱之切的荣誉，如今成了小丑的脸谱。是谁，无情地每日每时毁坏我的荣誉？是你，莫扎特！是你让我失去皇上的恩宠，是你夺走我获得名利的阶梯！”莫扎特更加难受：“萨里耶利，我希望世间充满和谐，难道我们不能一起去完成更加辉煌的乐曲？”萨里耶利歇斯底里地：“不！上帝已经和你断绝关系，你！只有去死！留下我！大主教需要一部《安魂曲》，感谢你，我终于用钱买到了！从此，我就是宫廷第一流乐师。”说着抱起一堆乐谱走向门边：“命运让我得到你的绝世之作——《安魂曲》！哈哈哈哈。”

    门外风在呼啸，莫扎特绝望而悲愤：“啊，我的《安魂曲》为我安魂吧！”莫扎特一口喷血倒在地上。《安魂曲》的旋律仿佛在空中回荡，充满悲愤和哭泣。三十五岁的天才莫扎特的遗体在寒冷的冬天，埋葬在一个杂乱的穷人烂坟岗，谁也指不出被称为“十八世纪奇迹”的莫扎特埋在哪里！！

    然而，他一生是多么渴望春天哪！

    当小鸟唱起歌儿，

    报告春天来临，

    在青草地上跳舞，

    又是一番欢欣。

    啊，来吧，

    可爱的五月，

    快带来紫罗兰，

    带来布谷鸟

    和伶俐的夜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