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评朱凯之的《郗木的人生》

张友文

2012年第5期《湖北警察》上刊载了朱凯之的短篇小说《郗木的人生》。此作之所以让我上心是因为它刻画了典型的“这一个”（黑格尔语）警察形象。

因为我每天的阅读、写作都是按自己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所以，到目前为止，本人涉猎的公安题材文学作品还是颇具数量的，审美疲劳于我而言太正常了，让我眼前为之一亮的作品也似乎越来越少。

前几天，适逢湖北警官学院校友作家联谊会第二次年会召开，前来参会的上派高级教官刘水清老师对我说：“友文，我向你推荐一篇小说！百忙之中抽空看一看。”刘水清先生是我尊敬的老师，也是多年的忘年交，他的话怎能不听呢？

于是，我首先带着好奇的眼光打量《郗木的人生》这一文本，随后进入细读状态。此作的确与众不同，尽管语言不算新鲜活泼，故事情节也不怎么抓人。但是，其中的主人公——警察郗木这一人物形象倒是被建构得栩栩如生。郗木这个警察虽然言行出位，敢于拿老警察开涮，“又敢在他（郗木的领导）面前嬉皮笑脸、要烟抽、讨酒喝、讲俏皮话”，很多人理所当然不喜欢他，可是，他精通书法，又有很强的工作能力，尤其是他那善良、热情、正直等美好品质在功利世俗的当下显得熠熠生辉。更为难得的是郗木身上所彰显的悲悯情怀与人民警察核心价值观中的“为民”意识相似乃尔。

如今，受西方后现代思潮的影响，加之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道德告急，人心不古，像郗木这样率性而活，保持自然本色的人少之又少。此小说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聊斋先生笔下的婴宁这一人物。婴宁的特点是爱笑，郗木也像她一样，“很会讲笑话”，共性之处是不通人情，不谙世事。她与郗木的个性极为类似，即皆是未经过世俗污染自然天性的自由流淌。不同之处是婴宁走过了由“无时不笑”到“矢不复笑”，再到“笑须有时”这一过程，寓意着婴宁的自然天性从有到无地逐渐失却，而朱凯之笔下的郗木却自始至终地揣着一颗童心，难得，难得！  

小说结尾写道：“（郗木）他对王洁说：能以自己的方式做自己喜欢的事，本身就是一种奖励。”此句是对郗木警察情结的高度升华，也是对其所具有的童心的深情讴歌。

《郗木的人生》是一篇地地道道的公安题材小说，处处彰显着警察这一职业特征。郗木在刑警队办过案，做过内勤；还在派出所待过，在预审股干过。多年的公安工作并没有改变郗木的童心，他的纯朴本性并没有被社会所污染，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向社会礼法投降，着实不简单！明朝的李贽曰：“夫童心者，真心也。”小孩子天生就爱讲真话，如安徒生的童话《皇帝的新装》中的小孩就有敢于道出真相的“赤子之心”，但是，李贽所说的“童心”与小孩的天真、可爱、烂漫不同，它是指成年人理性地知道说真话会付出什么代价，但他依然坚持说。由此可见，郗木就具有一颗真“童心”也！如有人说郗木是“名人咧，都快超过汉五了！”“郗木眨眨眼睛说：‘汉五？你怎么不说蔡文炎呢？’”“汉五是刑警队的队长（郗木的顶头上司），蔡文炎是当时的县委书记。这话传到队长耳朵里就变了味……”

世道复杂、人心叵测，郗木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地活着，抱诚守真地活着，本色不改、秉性不移，不易，不易！由此可见，朱凯之写作的高妙之处在于：除了道出郗木这个警察人物时而立功受奖、升官入党，时而被贬削职、听候发落，甚至开除党籍等等一波三折的人生命运之外，更描绘出了郗木永葆童心。

更让人感动的是郗木所具有的悲悯情怀在世俗、世故的今天就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如当年风云人物王洁追求他时，他没有接纳她，原因是“自已过不了那道坎，从内心里抗拒干部子女，总觉得与她成了就是攀龙附凤，有失风骨。”当王洁家道败落时，郗木却真心地想和她在一起。这需要何等的勇气呀！郗木明明知道王洁爸爸中风了，王强（王洁哥哥）又在坐牢，王洁又正处在创业阶段，有些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却毅然决然地迎娶王洁，乃真人真勇也！

在此之前，公安局政委托人说媒想把自己的宝贝千金许配给他，他却婉言相拒；在溜冰场上，他把前来挑衅找茬的罗镇长的公子打得落荒而逃，用他的话来形容，就是“真是打出了公安局的威风”；在“三长联席会”上，他仗义执言，公然与牵头负责的政法委汪副书记较真……种种情节或故事表明郗木并非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流，他坚守自己做人的道德底线，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和公平正义，有良知、有节操、有骨气、有信念，还敢于担当。

要言之，郗木这位心地纯洁的人民警察堪称“这一个”。他童心犹存，不藏心机、不耍手腕、不媚权势、不慕金钱，胸怀警察情结，心中有追求，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人生可谓幸福矣！

其实，汉五这一警察形象也让我刻骨铭心。汉五打心眼里喜欢郗木，大度容忍其鲜明的个性。为了郗木的进步，他忍痛割爱、壮士断腕，但在郗木不知天高地厚时，他巧妙地冷落他、打压他、磨练他；在郗木事业受挫、声名狼藉时，他又向郗木伸出援助之手，借朱凯之的小说话语来说就是“关键时候，还是汉五救了他。”由此可见，汉五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好警察。

小说的不足之处是节奏过快，这么好的素材（据朱凯之本人说郗木这个人物原型就是取材于她当年身边的战友）完全可以整成一部中篇小说，甚至是一部长篇小说，仅写成短篇不免让人觉得可惜。